八十年代舞台搬上今天的故事 -《光輝歲月1988》製作人專訪

記:JK| 編:森沢琉
「香港特色的作品」,很多創作人即時想到的是懷舊,的確在現時這個文化符號缺失的香港,要建構出一套「非常香港」的作品是很有難度。特別是香港人身份正在發生劇變,由獅子山精神去到雨傘的符號,再到今天香港獨立思潮,香港人的符號一直在變。在此作推出之前,手機遊戲《光輝歲月》也是走懷舊路線,以舊日風光美好事物作為遊戲的基調,然而今次的系列作《光輝歲月1988》,在八十年代舞台搬上了今天的價值爭議,「武勇」還是「和平」、「妥協」還是「堅持」,皆是你的選擇。既然香港人的符號在今天是如此充滿爭議,遊戲就直接把這種價值的角力放入遊戲。玩家進行故事時,會覺得自己看著懷舊的符號,感受到的共鳴感卻是今天的香港。今次我們有幸訪問了《光輝歲月1988》製作成員鄭立、多利和蕭邦,分享這遊戲的構思與經歷。

蕭邦最喜歡的一張插畫。除了表達王一心不再迷茫、確立了個人目標外,這張的動感效果也很好。
蕭邦最喜歡的一張插畫。除了表達王一心不再迷茫、確立了個人目標外,這張的動感效果也很好。

《光輝歲月1988前作《光輝歲月》的故事版

遊戲製作人兼編劇鄭立說:「《光輝歲月1988》是記載光輝歲月正傳故事的互動電影遊戲, 一次買斷、沒有課金的單機遊戲,以校園、社運為題材,故事集中在王一心等原創角色上,表現不同角色的價值觀衝突。而早前推出的網絡遊戲版(MMO)《光輝歲月》則以收集香港經典角色和懷舊道具為主題的動作遊戲,也是現在主流的免費下載的商城制形式。可以說前者比較着重故事的深度,而後者比較能夠表現世界觀的廣度。」

 

以新方式 表現舊事

遊戲裡有不少網絡用語、政治用語以及曾一度引起熱潮的潮流用語,例如「離地值」的「離地」以及「你已經死了」的《北斗神拳》經典台詞。被問到會否擔心來自不同文化圈子的觀眾會不明所以?鄭立認為,故事中不少懷舊的梗固然是吸引了不少30歲以上的玩家,但他們其實希望以此作為年輕世代與中年世代的「橋樑」。蕭邦認為他們正嘗試挑戰以新的方式表現懷舊的梗和事物,以此吸引年輕一代了解這些用語的深層意思,將其流傳下去,藉以連結不同年齡層和文代圈子的人。

與此同時,他們更希望那些政治用語能促使更多本來不太關心政治的朋友嘗試了解這些用語的意思,使玩家更關心香港時事,以及不再對政治的概念產生誤解,這也幫助了他們表達自己的理念和故事。

 

王一心的十六型人格IMG_2897_2_cut

 

根據玩家的選擇,遊戲會進入不同的結局。這些結局,似乎和遊戲裡的數值表有關。鄭立詳細解釋說,遊戲可看待成王一心的心理模擬器,這個心態系統的設計藍本源自於十六型人格測試,即MBTI人格理論。心態系統與十六型人格一樣,由四組對立的心態組成:對於解決事情會採取「武勇」還是「和平」行動、對於自我主張會選擇「堅持」還是「妥協」、對於規則倫理會決心「守法」還是「隨性」、面對世事變化會以「理智」為先還是「感性為先」……這些心態都會影響王一心的武力值、智力值、號召力等等。

鄭立認為,人在青春期的性格可以有非常大的變愈,因此現時王一心在遊戲裡不同的結局,就是由她在劇情結束時處於甚麼性格而決定的。

 

收集遊戲變互動電影 世界觀補完計劃

鄭立雖為主要編劇,但僅由一個人寫劇本容易出現盲點,因此蕭邦及多利同時參與了不少劇情的調動、修改及文字潤飾。蕭邦主要負責編劇、社群和美術部份,他表示自己和鄭立在籌備《光輝歲月1988》時,最初都在處理劇本、世界觀及人設問題,後來因製作互動電影遊戲的工作量過於廳大,而劇本亦需要更多不同角度的修正與參與,於是邀請多利加入團隊,一同處理劇本、遊戲原畫、美術素材、社群和行銷等不同部份的工作。

遊戲中王一心、小志強等幾個主要角色的原案和人設由臺灣燃子漢的夏阿特所設計,初期的立繪亦是由他繪畫,後來遊戲原畫和更多的角色立繪就由蕭邦和多利主理,結局的插圖還有冼憲的加入。遊戲背景不少是由「拉闊遊戲公司」的美術部製作,最後再由多利等人調整和統合。

故事世界的神:編劇自己的價值判斷

圖源:http://1988.lakoo.com
圖源:http://1988.lakoo.com

《光輝歲月1988》可說是是搬了大量現實的價值及一點政治爭議成份放入遊戲。小編就十分好奇,由於選擇甚麼劇情走向會發展成甚麼故事,當中必然涉及某價值觀及政治立場,遊戲中也有明確地顯示不同的劇情選擇會增加不同的數值如「和平VS勇武」、「理智VS感性」。那麼,在編寫劇情分支的時候,到底是站在甚麼立場呢?

鄭立解釋,王一心和所有人類一樣,兼具對立心態的特質。當兩者有衝突時,她的處理手法便會為結局帶來影響。例如,理性的王一心並非沒有感情,只是不會被感情所控制,她會感到傷心但不會崩潰,會快樂但不會沉溺其中。理性的人相信證據和推理,在行動前一定會三思,把錯誤減至最低。而傾向感性的王一心會認為理性雖然重要,卻只是一種工具、絕非萬能。就算把一切機關算盡,智者千慮亦總會百密一疏。另外,作為一個武術家,即使是堅持和平的王一心還是會用拳頭……但對於自身的力量,她會盡可能釋放還是壓抑呢?「真正的和平並不是逃避問題,也不是割肉餵鷹。因此對於和平狀態的王一心來說,武力從來都是選項,她會把武力當成最後的方案,而不是直接排除這方案。而勇武狀態的王一心則會認為,面對越大的壓迫,就更應該及早以武力去制止邪惡擴張。」

多利則笑說:「以目前似乎還沒有明確的BadEnd(笑)。不過我們也談過應該在一些關鍵位的選擇中加入即時結束遊戲,無法到達結局的操作,這部份就比較接近具體的BadEnd,比如說在抗爭膠著的情況下選擇放棄離場。」

蕭邦則覺得,遊戲的結局是「Good End」還是「Bad End」取決於玩家的主觀決定。例如在結局中王一心成為了警察,幸福快樂地生活下去,這對於王一心、或對於扮演王一心的玩家來說,是否一個好的結局呢?這就由玩家自行定奪和反思了。

多利印象最深的插畫,由蕭邦繪製,這是女警的過去,是最有歷史AVG味道的一張。
多利印象最深的插畫,由蕭邦繪製,這是女警的過去,是最有歷史AVG味道的一張。

日出上課FYP 日落通宵做遊戲

對於蕭邦來說,最難忘莫過於一年前初加入光輝歲月的時間。當時他還是一個在台灣修讀設計、即將畢業的「廢青」大學生。在那幾個月裡,早上要上課拉學分、下午要做畢業製作、晚上就跟鄭立一起通宵做光輝歲月的工作直至清晨。「那完全是修羅之道加上阿鼻地獄的連環Combo節奏。」蕭邦還說,曾被鄭立懷疑自己根本沒有休息,事實上,的確沒有好好睡超過四小時……雖然很恐怖,但想起來還是一段很難得的開心經歷。「只是…這種生活沒需要就千萬別再來一次了…」肝破吐血的蕭邦如是說。

多利則跟蕭邦相反,可能是以前經歷過白天做動畫、晚上畫漫畫的生活,所以現在的工作量還好。多利還形容「有一種上了岸的感覺」。

鄭立想起難忘的事,則是2014年尾發生的事:「我懷疑梁振英偷看過我的劇本,。因為我在2014年年頭寫了劇本,在2014年年尾政府就跟著做,找真人警察穿真警服射催淚彈,這是我見過成本最大的場面重現同Cosplay。

 

在香港創作沒有出路?

蕭邦:「比起創作有沒有出路,倒不如說香港在所有實業部份也不見得有出路。」蕭邦如是說,在資源和政策問題上,不論是遊戲、以至於任何創作如漫畫、電影、音樂等,或其他實業如街坊小店,不但沒有得到幫助,反過來還被趕盡殺絕了。「(政府)不惜壓榨所有本土實業,為的是讓某些階層得益,維持樓市蒸蒸日上的美夢…在整個香港都很難捱的時候,只能找機會一步步踏實地建立本地的產業鏈。Apps game相對於而言,已經是一個較為可以嘗試的方向,那我們就盡力做好吧。」

鄭立覺得若一直無法證明本土化有市場,問題是永遠得不到解決的。「現實就是香港的人口只有日本的7%、大陸的0.5%。預算比別人少、測試時間比別人少、人力比別人少、團隊經驗也比別人少,但是不能忘記,如果我們沒有做好,以後想從事遊戲或各項創作工作的年輕人會更凶險、更絕望、拿到更少的資源、在更低薪水、更沒成功的希望下工作。」鄭立希望大家能理解到香港情況惡劣,請不要覺得創作者是因為不努力或不爭氣才做不出大作。「我們是非常努力,甚至比別的國家的團隊還努力,只是我們的處境比別人真的有距離。其實我相信這也是每個年輕人踏進社會各行各業時要面對的問題。」

想和讀者說的事

蕭邦想要感謝各位的支持,希望玩家玩得高興之餘,也推薦給身邊的朋友。此外,也請多關注一下不同的本地創作者。「在這個惡劣的環境裡,如果這些創作者沒有任何援助,是沒辦法支撐下去的。這樣只會使香港又再失去更多有意義的作品,未來將會更少人願意投身創作。最後的最後,當這裡變得灰暗、沒有理想、沒有活力時,受害的只會是我們自己。」

 

「對HKDoujin的讀者,我想說說關於同人的話題。」多利說:「香港的同人場培育了不少日系劇情類漫畫作者,當中不乏能登上商業,甚至進軍國際的作者。但這類作品的觸及率往往限於各個小圈子裡,大眾與各個小圈子彷彿有道無法跨越的鴻溝。而且做一套ACG作品,成本相當高,香港的市場很難負擔,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要衝破如此種種的難關去推廣一套作品,需要很多人、很多人的力量。光輝歲月是一個集體創作的作品,構思製作營運推廣缺一不可。我們擺RG等同人活動、一起在交流區吹水,也是希望能令作品更接地氣,大家每次購買、每個like、每個Share,都等於跟整個團隊一起向前踏了一步。所以我覺得在香港這個創作艱難的地方,商業創作也需要同人精神。你們的加入,有機會讓這個Project化成更多不同的媒介,繼續接觸更多的人,讓小眾接上大眾,讓這種同人精神接上商業世界,讓我們這一代贏出一套成功的ACG作品。」

 

鄭立認同要大家購買單機手機遊戲是困難的事,畢竟大家都沒有購買單機遊戲的習慣。我以我們投入在香港本土題材這件事上看,希望能夠刺激大家,讓《光輝歲月1988》能成為大家少數願意買的單機手遊。因為我希望這個遊戲也能夠得到一定的銷量,給別人一個印象,本土題材是有未來的,使將來有更多人願意投身創作更多本土作品。比起一個無限課金的商城,我更希望玩者能夠把這遊戲介紹給更多的玩者,或者自己的家人朋友,使這故事更多人看到。

 

聽完團隊的分享,小編也請大家下載遊戲來玩吧!香港的ACG作品,要靠大家的支持持續下去,發展下去,再次以多利的話語作結:「讓我們這一代贏出一套成功的ACG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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